劉劉阿伯理財教室

威瑟（David Wessel）

目前華府與華爾街普遍的共同預期是：國會終將同意提高聯邦舉債上限，美國政府將得以償付債務，總統將簽訂一套複雜的削減赤字法案，包括延遲有關社會福利與稅務的決定——而且美國將失於AAA的頂級債信評等。

標準普爾（S&P）若把美國的債信降到AA級—列入和斯洛維尼亞等國家同一等級—當然是利空，這毫無疑問。

但這到底有多嚴重？

標普意見的重要性會像體育專欄作家對世界盃的評論？（有趣，但真正的影響只局限於比賽場。）債信降級最後會觸發許多人預測的市場暴跌、債市利率飆升？（那將是經濟的大災難）或者喪失AAA等級只會造成短期的波瀾，但會成為歷史教科書上標記美國逐漸沒落的重大日子？（換句話說，降級反映令人不安的經濟與政治基本面，而非經濟與政治惡化的元兇。）

幾周來我們已經聽到不少警告，說市場隨時可能崩盤（一則報導的標題說「投資人拒絕驚慌」）。違約肯定會刺激市場大跌，但如果情勢及時扭轉，市場會不會因為標普已指出明顯的事實而繼續滑落：美國政治人物無法達成解決國家長期財政問題的協議？

讓我們一一剖析。

如果標普調降美國公債長期債信到AA級，只會自動觸發有限的反應。幾家嚴格規定只持有AAA債券的機構必須賣出，或修改章程。沒有人真正知道龐大的「票券附買回」（repo）會發生什麼事，亦即投資機構以美國公債作擔保作短期借款的市場。但據產業協會表示，貨幣市場共同基金—持有6,840億美元美國公債—將不必拋售公債或停止購買。根據目前的規範，美國銀行對美國公債將必須保留更多準備金。在降級後，聯準會仍會接受美國公債作擔保品。只要中國繼續買進美元以阻升人民幣，中國就會有充沛的美元放在美元計價的債券。

先別放輕鬆。如果美國政府喪失最高債信評級，投資人勢必要求更高的收益作補償。如果是這樣，代價會很高。利率長期提高1個百分點，將使聯邦赤字未來十年增加4,350億美元，而20萬美元的抵押貸款每月將增加65美元利息支出。但單純比較AAA級與AA級債券的殖利率無法讓人信服：還有許多其他影響因素。澳洲（AAA級）的十年期公債支付4.9%利率；債台高築的日本（AA級）卻只支付1.1%。事實上，日本債信遭降級時，沒有人猜中對借貸成本的影響。

對於降級可能帶來的衝擊，連專家看法也很分歧。摩根大通首席經濟學家斐洛利（Michael Feroli）說：「不管看國內或國外，我都認為（降級）不會有重大影響。」但同屬摩根大通的全球固定收益策略部主任貝爾頓（Terry Belton）卻預測，降級將導致美國公債殖利率立即上揚0.05%到0.1%，長期則將大幅攀升0.6%到0.7%。

真正的影響無法精確估算。儘管截至目前有種種已證實和未證實的揣測，包括預期標普會降低美國債信到AA級，公債殖利率卻只微幅上揚，且美國和德國或加拿大的殖利率差並未擴大。原因之一是：個人、政府和投資機構購買美國公債，並非只因為美債被視為全球最安全的資產，也因為美債是世界最大、最流動的市場。大家都知道美債可以立即賣出，且幾可確定能賣到什麼價格。目前還沒有更好的投資可以取代美國公債。

儘管如此，原本被視為「零風險」的美債被降級到不如澳洲、丹麥、芬蘭、荷蘭和香港的等級（全屬AAA級），會對世界造成什麼影響仍然難以逆料。債券基金巨擘太平洋投資管理公司（PIMCO）執行長伊爾艾朗說：「體系將來會不會恢復正常，並因此而影響有限？或者『零風險』資產的絕對地位（亦即沒有信用風險、只有利率風險的地位）將永遠喪失，觸發一連串結構性的效應？」

降級的政治衝擊將大於金融衝擊：迫使國會實際上對赤字採取行動，而不光只是通過無法變成法律的法案。或者降級將使債信評等公司的地位進一步被邊緣化。華盛頓皮特森國際經濟研究所（PIIE）經濟學家萊茵哈特（Carmen Reinhart）預測，降級將加速大西洋兩岸的政府致力於降低信評公司意見的重要性，這在政府大量舉債的時候是特別方便的作法。

追根究柢，問題出在美國政府長期的財政難以為繼，和政治體系無法導正這個趨勢。債信不是問題，這個問題才是問題。

（作者David Wessel是華爾街日報經濟版主編和華府專欄作家）